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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府中最乖的姑娘,后来进了宫,成了宫里最乖的妃子,后来的变故,我想离开,可他却让我乖乖的待在他身边。-我叫江怀植,府中的人都爱唤我阿植,但府外的人都叫我木讷丫头,究其原因,竟是因为我太乖,乖的有些木讷。我不解,若是我不乖一些,在这复杂的府中说不准就会挨了骂。要说多复杂,就要说爹爹太师江秋昀了,爹爹的命实在好,寒门出身,先是娶了丞相嫡女,也就是娘亲柳瑾,生了嫡兄嫡姐。后来被前朝华阳公主看上,成了驸马,但公主肯定不能为妾,于是娘亲自请让位,当了侧室。华阳虽然有些娇蛮,但是该说不说对爹爹是真好,给他求前途,愣生生从微末小官给升成了太傅,对娘亲也还不错,没有打压欺负,相处的还算融洽。后来丞相外公造反了,娘亲成了公主,华阳成了前朝余孽,爹爹还是驸马。娘亲知道华阳不是恶人,而且当时她刚生了二哥哥江怀乔,便把她保下来了,只不过两人位置对调,华阳成了侧室,娘亲又恢复了正室名分。而爹爹的官途依旧扶摇直上,如今位列三公之一。以至于我时常觉得江家和爹爹能在那次争斗中安然无恙,都是娘亲和华阳姨娘的功劳。但我不敢说,怕说出来让爹爹听到,挨他的板子。可我却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,秘密攒的多了就爱去找二哥哥倾诉,二哥哥每次都能笑着听我讲的这些小秘密,时不时还会敲一下我的头,笑骂一声,“人小鬼大。”我却觉得二哥哥是在夸我,人人都说我木讷,只有二哥哥变相夸我机灵。我照例去找二哥哥,二哥哥的院子里只有一树梅花开得正盛,只是前几日刚下了雪,有些梅花还被雪覆着,只露出点点梅红。“二哥哥。”我在院子外喊。其实对于二哥哥我是有点似怕非怕的,但是想着他对我的好,便不怕了。“是阿植啊,来找你二哥哥啊,外面冷,快进来。”开门的不是二哥哥而是一个温柔的妇人。我诧异了一下,行礼道,“姨娘好。”其实我至今都想不明白,二十年前,京城人人皆知的娇蛮公主如今却成了一个温温柔柔的妇人,一些变故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吗?我进了屋后,华阳姨娘便离开了,独留我和二哥哥在屋里说话。二哥哥坐在书案旁对我招了招手,示意我过去坐下。我走过去,刚坐下,就闻到了清冽的沉香味,我格外喜欢这个味道。二哥哥将我往他怀里搂了搂,问,“冷不冷?”我摇摇头,却又往他怀里靠了靠,撒娇道,“二哥哥,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这沉香赠我一份。”二哥哥避开我的问题,说,“说说吧,今日你又有什么新鲜事同我说。”他一岔开话题,我便也不再执着,开始眉飞色舞的讲着,而二哥哥只是笑着听我讲。屋外,寒梅傲雪,屋内,温馨和美。-过年时,嫡兄江怀南从边疆回来了,因为战功赫赫被特封为大将军,嫡姐江怀玉也带着夫婿回来了,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年夜饭,男子们举杯换盏,女子们小声的说着悄悄话,商议着年夜饭后玩些什么,今年是个团圆年,大家都很高兴,可气氛还是被宫里来的旨意破坏了。待宫里的人走后,大家都沉默无语,就静静站着。最终爹爹叹了口气,嫡兄和二哥哥对视了一眼,虽无言却也心中明白。江家终是被皇家盯上了,江家二子,一文一武,江怀南封了将军,江怀乔时任尚书,再加上江秋昀如今是太师职,任三公之一,历经三朝,门生无数。如今的皇帝少年登基,虽然已掌握大权,却又不得不防着江家。刚才来的便是令江家幺女入宫封妃的旨意,说是封妃,可也不过是人质罢了。娘亲忍不住啜泣泪来,我挪着步子到她身边,抱了抱她,安慰道,“娘亲,别哭了。”可是没效果,娘亲哭的更厉害了,抱着我说,“我的儿啊,苦了你了。”华阳姨娘和嫡姐也忍不住哭了起来。她们是看着我长大的,如今我要入宫,皆为我伤心。嫡兄坐下继续喝酒,好像也在强忍泪水,一杯又一杯。二哥哥缄默不言,姐夫也只是心疼的望我一眼,便去手忙脚乱的哄着嫡姐。哭声惹得爹爹烦恼,拂袖离去了,可我分明看到了爹爹眼角的泪。我着实不解,明明之前也入过宫的,只不过这次换了个身份罢了。而且华阳姨娘也是在宫里恣意长起来的,依旧好好的。可是她们为什么会为我伤心,有什么好为我伤心的呢。年夜饭没能吃的圆满,大家各自回去时,只有二哥哥拉住了我,他轻轻的抱了抱我,在我耳边小声说,“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。”二哥哥走了后,我站在原地,想不明白他那句话。这年,我十五岁,茫然无解。-过了年,我便要入宫了,说起来距离上次入宫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,我觉得和之前没什么不同,只不过宫墙青砖翻新过罢了。我有点怀念我的老朋友若若,不知道她现在在宫里怎么样了。我被分到了云清宫,成了一宫主位,身边的婢子,也不再称我为植姑娘,改了口称我为江妃娘娘。剩下的同我在江府的生活一般无二,甚至吃穿用度比我在江府还要好。只是入宫半月仍未见到过皇帝陛下。我并不关心这些,每天生活依旧,逐渐的小秘密越攒越多,想要同二哥哥分享时,才觉得,好像真的不一样了。太后带着太妃们祈福回来了,身为妃子自要去请安。但当站在慈宁宫外,我还是有些犹豫,犹记得幼时惹恼过一次太后娘娘,当时她是皇后娘娘,为了惩罚我,给我讲了个特别可怕的鬼故事,吓得我三天都不敢睡觉,一睡觉就会梦见。以至于后来我进宫根本不敢再去她宫里玩。要说现在我怕鬼故事吗?不怕的,但就是童年阴影太过深刻。最终我还是进去了,一进去,说着话的太后太妃都缄了口,朝着我看。我行礼,“臣妾给太后娘娘,太妃娘娘请安。”太后让旁边的姑姑将我扶起来,吩咐旁的宫女,“给江妃拿个凳子来。”我坐下后,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才又开始说起来,只不过这次的话题是我。“阿植,许久不见了,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。”太后先夸赞。“是啊,不止姐姐,我也许多年不曾见过阿植了。”“要说阿植和景安长公主着实像,刚才我都差点认错了。”……其他太妃七嘴八舌的附和着。我只是乖乖的坐着,一声不吭。“看这孩子,还是这么乖,就那么坐着,听咱们说话。”太后吩咐身边的姑姑赏了我一小碟桃花酥。我开口谢恩,然后自顾自的小口吃起来。继续听她们讲话。夜渐渐晚了,太妃娘娘们要各自回宫了,那碟糕点我也吃的七七八八了。就在我也要告辞时,太后娘娘却把我留下了,我看了看外面的天,有点晚……太后娘娘热心的给我夹菜,让我多吃点,我点点头称谢。太后仿佛看出我有心事,问我,“阿植,怎么了?有事就同哀家说。”我犹豫了一下,不说是抗旨,说了好像也不太好,最终我还是说了,“外面的天黑了,我怕娘娘待会给我讲鬼故事,我又要好几天睡不好觉了。”太后听了也没生气,反倒是笑了,“当初你摔了哀家的金簪,哀家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,就讲了个鬼故事吓吓你。没想到十年过去了,你还记着怕着哀家。这倒是哀家的错了。”“是阿植年少不懂事,见娘娘的金簪漂亮,便偷偷拿着玩,却不曾想给摔了。”我低头认错。“好了,乖,吃菜。”太后娘娘笑的毫不在意,继续招呼我吃菜。心结打开了,这顿饭吃的还算开心。就在我要告辞时,外面传来太监呼声,“皇上驾到!”我看向旁边的太后,她没有看我,她还在笑,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。皇帝进来时,我先行礼,“参见陛下。”他没理我,先对太后行礼,“母后安。”而后他才让我起来。我依旧乖乖的站在那。我感觉太后娘娘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扫过我,然后听她笑着说,“瑜儿,你还记不记得这是你景安姑姑家的小妹妹阿植。”只见皇帝仔细看了看我,装作恍然大悟样,“是阿植吧,幼时我们还一起逛过御花园。”我看不懂他,明明就是他让我入宫的,也是他害娘亲姨娘嫡姐她们哭的,怎么那么会装呢……“是我,陛下许久不见了。”我行礼。皇帝点点头,又同太后寒暄了。大家都心知肚明,却都不点破罢了,我只管听着,乖乖的做个背景板就好。等他们寒暄完,皇帝告辞,太后非要让我同皇帝一起走。我不敢拒绝只能应下。我跟着皇帝出去,有仪仗等着他了,在一群人中我看到了若若,却碍于皇帝在这,不敢出声唤她。皇帝仿佛洞察了我的心事,叫了若若过来,让其他人回去了,说要同我散散步,有若若跟着伺候就行了。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。三人在御花园走,蓦然的我被皇帝敲了下头。“你还真是个木讷丫头。”他止了步,似是回忆往昔,“还记得十年前,阿植六岁, 朕带着你俩玩,期间偷了母后的金簪子,可惜朕不小心给摔了,当时朕忽悠阿植放回去,结果这丫头太乖,直接把断的金簪给了母后。”是了,我的乖在他眼里就是蠢。当时的皇帝还不是皇帝,是三皇子柳瑜,要说我对他的印象就是顽劣。金簪只是一件事,我为他背过不少黑锅,但我却从来没有说出来他。也难为他还记得这一件了。“阿植,当时朕真替你捏了把汗,还好母后没责罚你。也幸好你没说出来朕,让朕免了一顿打。”柳瑜笑道。可我却觉得他的笑并非真心实意的。许是我们都不说话,他自己自言自语也没意思,便说让我们两人叙叙旧,便走了。我拉着若若的手走向亭子里坐下。“若若,好久不见了。”我眉眼含笑,难掩激动。“植姑娘,好久不见了。”若若一如旧时,笑起来有小虎牙,我总觉得她像一个人,一个极其熟悉的人,但我不敢乱说。我同若若说了好多好多的话,大多是一些进宫后的琐碎事,若若就静静听着。天确实太晚了,我必须要回去了,我才说了最后一句,“若若,你在这宫里累吗?”可我却没有听到若若的回答,便急急忙忙地回去了。若若静坐不语,又一道声音自她头顶传来,问,“你在这宫里累吗?”正是刚才离开的皇帝陛下。“不……不累。”若若起身低头,不敢去看他。“她都同你讲了些什么?”柳瑜说着,坐在了石凳上。“就是一些琐碎事,讲她在宫里的生活。”柳瑜缄默,暗暗思索着她的话有几分真假。良久,他道,“周若,我希望你没有骗我,不然你知道下场的。”他看着她,眉眼间闪过一抹狠戾。周若只是一直低着头,再未说话。-我回到云清宫时有些太晚了,现在想想心有余悸,假山后面露出来的一抹明黄暴露了柳瑜。我便不敢再听若若的回答,也是怕若若说出不好的话。我看若若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很累,毕竟当今的皇帝陛下真真不是个善茬。我轻轻叹气,要说我与柳瑜感情并不深,与他相识只不过是因为若若跟着他罢了,要说若若,我不知为什么每次看见她都欢喜不得了,感觉和她有一种很深的羁绊。我打算以后都乖乖的待在云清宫,外面的烦恼是非太多,不如在宫里落得个清净,马上入春了,宫里即将开始选秀,有了新人也就忘了我这旧人了。我躺在床上沉沉睡去,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,醒过来后,梦已经记得不大清了,只是枕头上大片的泪痕,证实了我的梦是个不太让人高兴的梦。我梦到了谁呢……我打定了主意便真的不再出去,柳瑜也来看过我几次,每次也就是客套两句幼时的话,我从不敢僭越,于是他每次自顾自的说完就会离开。其实我也看出来,他并不喜欢我,来看我估计也是迫于太后和江家的压力。宫里虽然妃子不多,但受宠的大多都是些机灵女子,他一直认为我木讷,木讷的女子在他那自然不讨喜。只不过他的宠妃有些着实机灵的过了头,会时不时在我宫门外大声说着柳瑜对她的宠爱,我从不理睬,每天静静地看书习字弹琴。不知道那些妃子的行为怎么传进了太后的耳朵,一人赏了二十大板,闭门思过了。江家带来的婢子荼桃告诉我时,我正在温书,我对荼桃说,“无关紧要的事,莫要再讲了。”荼桃对我不受宠的事十分上心,她总觉得我不该受柳瑜的冷待,也不该被位分低下的娘娘们以下犯上的冒犯。“娘娘。”荼桃叹了口气。春季,百花开得盛,争奇斗艳,大臣家的姑娘们也都进了宫。如今宫里没有皇后,位分最大的是赵贤贵妃,选秀的重任便落到了她的肩上。入宫一月,我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贵妃娘娘,之前也去拜访过,可惜清修不见客便不了了之了。我远远看着,那位贵妃娘娘正在选教养姑姑,给她们训话,她不施粉黛不着盛装,只穿一浅蓝宫装,挽着一只玉簪子,有一种清丽脱俗的美。她看到我了,我便远远的向她行了一礼,她点点头,我才离开。我竟差点忘了正事,带着荼桃步伐匆匆的去了临时放置秀女的宫里。早上,二哥哥让人捎了信来,信上说,让我早上去秀女阁见一位姓许的姑娘。我见到许姑娘时,惊住了,这女子好生眼熟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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